第十三章 馄饨铺子（上篇）
晚上20:30
新地陆军医院
“……那个啥，现在……好了吗？”
在最尴尬的时候闯了进来，章旗风除了连忙道歉然后跑出去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嗯，现在好了。”
尽管听到了回复，章旗风还是先敲了敲门，然后才走进去。看着倚靠着床坐立起来的梅尔斯特，章旗风还是有些担心她肩膀的伤势。
“怎么着，现在肩膀儿能舒服点儿了？”
梅尔斯特把枕头立在床头，自己则靠在上面，最大程度地缓解肩膀的痛觉。
“嗯，好些了。”梅尔斯特直视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用眼神把陆军医院的汉字和英文都描边描了两遍。
“舒服点儿了，那吃口饭吧，人是铁饭是钢，况且你现在距离铁吧，还有一段儿距离。你想吃啥，我去给你弄点儿去。”
“我倒是没什么，吃饱就好。”
看着眼睛直勾勾盯着被子的梅尔斯特，章旗风也不知道怎么办好，索性把横着头凑了过去，盯着梅尔斯特的眼睛。
滑稽的行动最大限度地破了梅尔斯特的功。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梅尔斯特稍显费力地喘着气说道，“脸上，哪儿有东西吗？”
“没有，就是感觉太没意思了，”章旗风慢慢地坐到了另一张病床上，“还有，告诉我你要吃点儿什么，快点儿哈，再晚点儿外面儿啥可都没了。”
“奶油蛋糕。”
“你报销吗？我手里没那么多钱，换一个。”
“哪...蛋挞？”
“我倒是知道哪儿有卖的，但是就是离这儿太远了，得在东城找。”
“帕尼尼和萨拉米。”
“中午就关门儿了。”
“土豆。”
“爱吃土豆也传染啊。也成。炒的蒸的煮的还是炸的？”
“随意，”梅尔斯特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十分可爱，但当下则是疼痛的表现，“不是蒸的和煮得就好。”
“成了您，”章旗风两手倚着大腿起身，“那我今儿就当个快递员。”
正当章旗风走到门口的时候，梅尔斯特突然开了口：
“那个！”
“嗯？还想吃点儿啥？”章旗风回头看着她。
“那个……谢谢。”
章旗风竖了下大拇指——这是他们骑兵部队常用的回复方式——基本上所有的有正面情绪意义的回复都可以用这个手势。
随着章旗风走出了病房，梅尔斯特才松下一口气，从肩部传来的痛感确实让她难以集中注意力，加上已经快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肚子空空的，聊天都很难集中注意力。但是想了想刚刚章旗风的反应，和那个大拇指，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回到现实当中，对梅尔斯特来说最急切地问题是姿势。她想换个姿势——一个相对舒服一点儿的姿势，但是又很难找得到。她的伤虽然不严重，只要睡着或者只要不疼的时候都好说，但是这个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伤法，最大的麻烦就是不知道自己用什么姿势醒着：
坐着不靠着点什么的话会觉得很累，靠着点东西的话，反而容易碰触到肩部的贯穿伤；躺着的话，一个姿势时间长了也会难受，翻个身也容易碰着伤口，而且就算是翻身，也只能往一个方向翻。虽然说起来有些滑稽，但是“一个舒服的姿势”对伤员来讲确实很重要。
终于，经过几分钟的奋战，梅尔斯特找到了一个相对舒服些的姿势——斜着坐在床上，只用左肩倚着床头板。虽然看起来不太美观，但是能很好地缓解酸痛感。摆脱了肉体的压迫，精神才能开始放松。完全不知情的梅尔斯特，现在还在自责于自己的冒失——将散兵部队带到了一个万劫不复的位置上。
煤油灯正放在床正对的墙上的平台托上，托旁的衣架上挂着她的学生军装外套，焰火燃出的暖黄色把军装上的血照出黑来。梅尔斯特突然一怔，似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目光四下里搜寻着什么，久久不停。
说到章旗风这边，陆军医院门口的几家小炒摊比往日要红火得多，虽然伤员增多不是好事，但是对做这门儿生意的人来说可能意味着更多的生意。章旗风觉得门店的饭菜更干净更安全一些，尤其是给伤员吃——当然自己的话就无所谓了。
走过街，随便走进了一家还亮着灯但没多少人的店。看起来是要打烊了，有个看上去年纪就很小的伙计在旁边儿正努力把凳子挨个都翻到桌子上去，一脸的苦闷，时不时还叹口气。章旗风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菜单，对着刚刚的小伙计说：“小伙儿，这个土豆丝儿一份儿多少啊？”
“你说多少钱？还是一份多少土豆丝。”
章旗风一愣，孩子怪异的口音让他感到好奇。
“听你这口音，你是哪儿人啊小伙子，”说完一边又紧接着补充道，“你明白我意思吗我说祖籍。”
“祖籍？”小男孩一边干活，一边回答，也没正着看一眼章旗风。
“嗯对，祖籍。”
“就这里啊。”
章旗风心里寻思着这小男孩儿是不是听不懂中文啊。
“我说，我就是这里的人。”
“不是，我不是问你现在住……”有些不耐烦，但刚刚不耐烦到一半儿，偶然看到的小男孩那双大的不太正常的眼睛使章旗风突然意识到，这孩子可能不是聚居地的人类。
“按你们的说法，算是小维莉安娜尔。”小男孩停下来看了一眼章旗风，又转了过去忙自己的事儿，“所以我就是这里的人。”
眼看着把天聊死了，章旗风只能退几步。
“赖我赖我，我有点儿急了，我道歉我道歉。”
“没事。”小男孩赔上微笑，也没说什么，继续着把凳子翻到桌子上面去的工作。
“那个……我能点个菜吗小伙儿。”略带尴尬，但是也都是自找的，只能在硬着头皮问回来。
“你说，我听着嘞。”
“这个土豆丝，一份儿多少啊？”
“你不是问过了吗？”
“对啊你还没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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